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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天行有常（第2页）

墨家则是信鬼神的，到了阴阳家，更是拼命将人事往天意上引。

回到战国后，他才发现，这和文艺复兴时期的西欧何其相似啊，周代的封邦建国陆续解体，几个军事大国相互对峙，蒙昧与理性混杂，天道与人道交相辉映。

荀况认为，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和-图-书，四时代御，这些都是天的固有规律，万物由阴阳之气化而产生，又得到了风雨的滋养而成长。

凡人看不见阴阳化生万物的工作过程，而只见到它化生万物的结果，这就叫做神妙。

人们都知道阴阳已经生成的万物，却没有人知道它那无形无踪的生成过程，这就叫做天意。

然而作为楚国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李斯却不满足于继承父职做一个小吏，他向来不相信所谓天命，更相信个人努力能够创造什么。

这种想法被同乡亲戚嘲笑，李斯一气之下，为了不做茅厕里的惊鼠，才想方设法拜荀子为师，随他来了齐国。

天地四时对人世间的安定与混乱没有决定作用，星坠木鸣之类的天地之变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祆，也就是由君上昏乱、政治险恶等人事导致的战乱动荡。

然而现如今，却有长安君将降雨的过程剖析一番，呈现在世人面前，曾经被阴阳家和方术士、巫祝们加以渲染的神妙自然就不在了，所谓的“五德始终”

也没了基础，被长安君戳了个大洞。

唯独荀子，却偏偏与众不同。

能在诸子百家中见到这样的光辉思想，明月感觉自己真是幸运，更别说，这文章还帮他破除了困局，心中顿时充满了对荀子学问、人格的钦慕，拜其为师的心思，

“天自有其运行规律，恒久不变，它不为尧而存在，也不为桀而灭亡……”

而在质子府中，明月也亲手将帛书又手抄誊写了一篇，看着竹简上的文章，他再度由衷赞道：“荀子这篇文章，真是振聋发聩，犹如划破夜空的闪电一样耀眼夺目！”

深知学宫门道的公孙龙却不这么看，他摇了摇头道：“公子，你与荀子无意中，已将稷下学宫割裂成了两半，外面幡然醒悟者肯定有，但痛骂荀子大逆不道者只怕更多！”

人不应该放弃自己应该付出的努力，而沉溺于对天的思慕当中，一味地迷信上天、屈从于命运，不如把它当成物来蓄养而控制它，顺应它而利用它！

他反问，这些现象在哪个时代不曾有过？假如君主英明而政治清明，那么这些异象即使齐齐出现，也没有什么妨害；假如君主愚昧而政治黑暗，那么这些现象即使一样都没出现，这国家也该衰灭就衰灭。

“列星随旋，日月递照，四时代御，陰陽大化，风雨博施。

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

荀子却不以为然，他不管这篇文章已经在外面有了惊世骇俗之效，抚须笑道：”

我一向嫉浊世之政，如今，亡国昏乱的君主接连不断地出现，他们不通晓常理正道，却偏信邹子五德禨祥之说。”

但闻群儒、方士以天地灾异来诓骗君主，把天地阴阳变化说得神秘莫测，让人心悸，谁料荀子径直将这层纱布捅破了！

白发苍苍的邹衍拊膺道：“好荀况！

好祭酒！

本以为经过二三十年沉浮，他已学会了中庸之术，谁料还是如此直言不讳……”

“邹子本心虽然是想借助天人五德之论震慑奸邪，却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曲解事实，只为和自己的学说逢迎。

他在世时或还好，可一旦邹子死去，他的弟子们没有他的博学明智，却继承了这些歪理邪说，迟早会变成装神弄鬼的巫祝，扰乱世俗。

我曾经写文章非十二子，却因为对邹子的尊敬没有抨击阴阳家，如今借着长安君降雨自然论一事发声，也算是说出了我忍耐许久的话，纵然招致群小非议攻击又如何？诗言，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兮！”

但李斯也不由担心，荀子如此直言不讳，恐怕会招致众人围攻。

……初来乍到时，他却对荀子有些失望，这位学宫祭酒学识渊博是不假，可平日里讲述的东西，和一般的楚地儒生并无本质区别，虽然并不反对法治，却也是重礼，重仁义的。

他教授李斯的那些《诗》《书》，李斯也兴趣寥寥，面上一丝不苟地学习，心里却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