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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床边注视我这样久,又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床头柜上放下了那份礼物?
那份礼物——又到底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沿着我的血管一路颤动。
我好像突然从某种叠嶂里醒了过来,而下意识地、急切地转头望向了床头柜,甚至没有多一秒去思考梦境里的虚幻到底怎么可能变成现实。
但是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我一下子冻住了。
那个瞬间我甚至好像不自觉地从这个小房间里抽离了出去,而只是飘在某处,看着那个泪流满面的自己和床头柜上的——
一只小猫木雕。
那站着一只灰白色的小猫木雕。
我不知道这算一种怎样的痛苦,因为这份礼物我切实地收到了,但是我绝没有办法讲得出口一声“谢谢”
。
没有人还能听见,也没有人需要听见。
这个小木雕是唯一能证明那个梦境也许不是梦境的东西,可是相比之下我反而更清楚地知道,直到这时,我都还在企图欺骗自己。
于是我突然间泣不成声;抖着手,挣扎着,仿佛一个溺了水的人抓岸上的草那样紧紧攥住了它。
它真的就像卡卡一样眯着眼,很实在地、安静地蜷缩在我的掌心里,甚至都没有被这初春雪夜浸润而变得冰冷。
或许那就是哥哥胸口的温度吗?是哥哥的心跳,是每一道细细的刻痕里都留下的他的痕迹……我颤抖着将它抵在额头上,指尖微弱而铮铮地搏动,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哥哥和卡卡都还活着的错觉。
春破了;又下雪了。
这一刻,我无比迫切地想要再次见到哥哥,哪怕只是墓碑。
我慌乱地从床上跳下来,随手把这个小木雕揣进口袋里,匆匆套上鞋就往外跑,甚至连外衣都没有披。
我不敢吵醒母亲,咬着牙把那些呜咽全都塞回去,又耐着性子合上吱呀的老门;然后匆匆离开家,跑过父亲常坐的那个小板凳,跑过院子里埋葬卡卡和它心爱的毛球的那棵树,跑过承载了我童年悲伤的小石桌,跑过一切,把它们全都抛在身后。
我又一次把辫子跑散了,但是这一次那里没有落下小花;我又一次摔倒了,但是这一次我再也不需要等着他们中的谁来扶我起来。
这条路漫长得我几乎什么也思考不了、却也短得我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比昨日更沉寂些的残春里连绿意都变得苍白,除去凌乱脚步外便只有细雪纷飞;而那三座碑依旧安静地伫立在那里,一如从前。
我终于堪堪停住了步子,呼气时咳出白雾和雪粒。
我没法再像梦里那般蹦跳着跑过去,而只能拖着身体走向三块冷灰色的石头。
那就是我的家人。
哥哥。
我哑着嗓子说,哥哥。
左右两块碑上有小鸟啁啾着飞走了,只有哥哥的那块碑依然这样的安静。
春与冬好似都无法将他侵扰,而他未曾言说,只等聆听。
我甚至都能想象到若他活着的话,那会是一种怎样的微笑——因为这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十数年间他总是那样,符合一切我对安静的想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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