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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檐角悬金铃,风过处,泠泠然如碎玉清音;九曲廊腰缠云纹,日照时,煌煌乎若蛟绡映彩。
基台以汉白玉砌就,雕着西番莲并缠枝纹;窗棂用紫檀木镂成,嵌着琉璃片夹海月贝。
正门首悬一匾,泥金书“天涯海阁”
四个大字,笔力遒劲,似有烟霞气自丹砂纹里浮出。
青烟如活物般顺着梁柱游走,盘旋上升,缠绕在藻井垂下的七彩流苏间。
那宝座上的女子却比烟更轻,比雾更静,柳如烟斜倚着紫檀嵌螺钿的扶手,葱白指尖悬在一卷摊开的绢本上,久久未动。
忽有风自回廊来,吹得西厢那十二扇苏绣屏风微微作响。
屏上春桃夏荷、秋菊冬梅的绣线在动荡的烟气里泛出微妙的光泽,仿佛四季都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
“阁主,阁主,收到南笙姐的信了。”
却见丁小三的身影从回廊尽头窜出来,整个人带着一股急火火的风,眨眼间便到了近前。
他右手高高扬着一封套着青色信函的书简,那手激动得微微发颤,简上绯红的火漆印子在他指间一晃一晃,像扑腾的雀儿尾巴。
“阁主,阁主!”
他又唤了两声,气儿还没喘匀,胸脯微微起伏,可眼睛却亮得灼人,紧盯着上座,一副有天大要紧事禀报的模样。
他嘴唇咧着,又硬生生想收住,嘴角便一抽一抽地,成了个又急又喜的古怪神气。
见柳如烟抬眼望来,他便将捏着信的手又往前探了探,那动作,不像递信,倒像捧着一件易碎又滚烫的珍宝,既想立刻交出去,又怕失了礼数,手臂便那么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柳如烟闻言,眼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垂,眸光便落在那封青函上。
她拈起信笺,指节微微向内收了一收。
左手二指探入函内,捻住笺纸边缘,极缓、极平稳地向外抽出。
羊皮纸与锦函摩擦出细如蚊蚋的窸窣声,在寂寂阁中竟清晰可闻。
“什么?!”
柳如烟那声低喝竟似从喉间挣裂而出,沉而锐,惊得案头香灰悄然崩落一截。
只见她疾步走向西窗,未到跟前,已抬手凌空虚虚一招。
指尖仿佛牵动了一根无形的丝线,窗外檐角阴影里应声扑棱棱飞进一羽青灰色的信鸽,不偏不倚,稳稳落在她倏然平伸出的右臂之上,足爪紧扣锦缎衣袖,圆亮的眼珠直直盯着主人。
她的面色依旧苍白如雪,唇线抿成一道冰冷的刃。
她并指如电,自案头取过一张窄小的素笺,甚至不及坐下,就着窗边光亮,悬腕疾书。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急促的沙沙声,力透纸背。
写罢,她将纸条细细卷成小卷,手法快得只见残影。
自怀中取出一枚精巧的青铜管,启盖,纳卷,封合,动作一气呵成,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去!
交给小铃儿”
她将铜管系于鸽足,手指抚过信鸽颈背柔软的羽毛,那鸽子似通晓心意,低低“咕”
了一声。
柳如烟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惊涛似被强行压下,凝成两点寒冰般的决绝。
信鸽如一道离弦的灰箭,倏然穿窗而出,瞬息没入沉沉暮色之中,只余她独立窗前,望着鸽影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唯有袖中的手,缓缓紧握成拳。
丁小三原本屏息侍立在三步开外,此刻见阁主这般情状,肩膀下意识向前一耸,脚尖也碾着地面挪了半步。
他身子微微前倾,脖子抻着,眼神紧紧粘在柳如烟苍白的面容和那只疾飞而去的信鸽上,瞳仁里满是惊疑与焦灼。
“阁主,怎么了?要我把孤烟驿站的弟兄们叫来帮忙吗?”
见柳如烟独立窗前半晌不语,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半截。
终于忍不住,又往前凑近一小步,声音压得低而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语速却快得像蹦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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