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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云英轻轻推开他,“去灶房领一份汤饭,他忙起来的时候一两天不进水米,这是饿极了。”
袁三对赚钱这件事的热衷程度已经超越了读书,毕竟拿到手里的真金白银比书本上的知识要实在多了,他的游侠故事出了一本又一本,但书坊仍旧缺稿子,年末他要准备院试,打算在入冬前多写一点,免得到时候书坊出不了新书。
朱和昶的仆从把汤饭领了来,袁三唏哩呼噜几口吃完,朱和昶看他吃得香,也闹着要尝一尝书院的伙食,吉祥不敢让他吃,又拦不住,只得一叠声吩咐其他人去准备。
傅云启和袁三为朱和昶在书院获得的种种特殊待遇而愤愤不平,小声嘀咕。
三个人厮打笑闹,从房间这一头打到另一头,时不时撞到书架上,砰砰响。
傅云英没管他们,自己找了本书坐在书案前看。
不一会儿,学长李顺领着莲壳找了过来,“傅家的马车在外边等着。”
傅云英起身收拾书本,换了套出门的衣裳,海青色生罗交领直身,里边竖领袄,脚上玄色靴鞋。
莲壳提醒道:“少爷,出去要骑马,二少爷说您记得带福巾,山上风大,吹着头仔细着凉。”
王大郎便回房去取了福巾给傅云英。
她戴好福巾,低头看看直身两边是开衩的,正是为方便骑马裁的衣裳,用不着换了,一径出了书院大门。
乔嘉仍然和往常一样紧跟着她。
傅云英上马时,目光扫过乔嘉,他相貌平平无奇,是那种混进人群里绝对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老实平凡,她问过楚王,连楚王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楚王就是这么不靠谱,自己的手下从哪儿来的以前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就敢把人往她身边放。
还逼她和朱和昶一起去考院试,如果不是她早有此意才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她早晚会被楚王的各种奇思妙想折磨疯。
有时候,身份尊贵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傅云章在山上等她。
天气炎热,本地文人在山上一座避暑山庄里聚会饮酒,吟诗作赋。
他应邀前往,等酒酣耳热之际,才叫莲壳过来请她。
傅云章养病期间也没有闲着,刚好傅四老爷的书坊缺稿子,他把北上途中写的游记见闻拿了出来,重新整理删改过后,交由书坊刊印售卖。
原以为这种游记买的人不多,但他没有匿名,游记副本交由官府看样时,新书消息还没有张榜公布,官府里崇拜他学问的人就把消息传扬得众人皆知,士子们纷纷前往书坊预定,于是书还没正式刊印就先确定了加印数目。
这就是名声和功名的好处,一般士子卖小说只是为了糊口,和市井小说扯上关系后注定得不到士林的认同。
但傅云章已经是湖广闻名的士子了,所以他卖游记不仅没有被人耻笑,反而被宣扬成一桩清新脱俗的大雅之事。
追捧的人越来越多,后来有人效仿前人结社,定期组织士子们游览各地山川,寻胜探幽,社员们只需缴纳二两银子就能入社,本地人就给他们起了个诨名叫“二两社”
。
二两社每社都会推选出一位社长主持宴会,备好宴席,请其他社员前去赴会,大家各自带上爱吃的细巧果点,或是一壶酒、几样小菜,不拘形式,总之不许空手过去,到了地方,铺上红毡,人人席地而坐,且歌且饮,随性赋诗,好不痛快。
傅云章既有功名在身,人又随和,出手阔绰,在二两社内极受推崇。
二两社每一社都有诗文传出,集结成诗册后,傅四老爷的书坊代为刻印,虽然数量不多,但流传很广。
后来名声甚至传到南直隶去了,那边最时兴结社。
傅云英留心观察过,二两社的社员成员复杂,看似什么人都可以进,其实真正占据话语权的那几个大多是官宦之后。
他们年轻,热情,野心勃勃,出身非富即贵。
傅云章虽然不是结社发起人,但众人显然为他马首是瞻。
傅云英叹口气,二哥还是那个二哥,事事都要掌握在手中……
病中的软弱只是他难得的一次任性。
盛夏,山中草木葳蕤,遍地芳菲,凉风送爽,绿荫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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