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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画图说明吧。”
陈滢一手拢起衣袖,一手拿起墨锭磨墨,动作十分稳定。
裴恕看了她一会儿,便又开始摸下巴。
他知道她箭术不俗,可此时看着她磨墨的样子,他却又觉得,她似乎不大像是会武的人,委实是那种举手投足间的干净从容,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让人想象不出她挽弓的模样。
这想法在他脑中浮起,几乎就要被他认定。
可就在此时,陈滢却拿起了笔。
也就是从她捉笔的那一瞬起,裴恕方才的那个念头,便立时烟消云散了。
沉肩、紧腰、悬腕,陈滢按着平素练大字的姿态,调整好呼吸,在纸上画起图来。
这个简单的动作里所包含的力道,让裴恕面上露出了几许惊异。
而再过片刻,当他看到她在画什么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便立时转去了纸上。
“这是……”
他往前倾了倾身,盯视着纸上渐渐成形的墨线,面色陡然变得古怪,“这是……人的……肚腹?”
他的语声难得地支吾,面上甚至还有几分不自在。
纵然他也曾在江湖行走,言笑不羁,更见过不少江湖侠女,甚至还与她们喝过酒。
可是,眼看着个姑娘家画出了如此怪诞的图样,他还是觉得很不适应。
“小侯爷说得对。”
陈滢肯定了他的猜测,停下笔,将纸转到了裴恕的正面,倒转笔锋,以笔杆儿点向纸面,说道:“这是男子,这是女子,这两者的骨盆是不同的……”
说着便将辨认骨盆的方法讲了一遍。
裴恕面上的古怪,此时已然升级成了尴尬,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纵使陈滢画得极尽简致,但那也太……
“正是因了男子与女子的骨盆形状有所不同,因此,我才能一眼辨出那骸骨是女子。”
陈滢的语声适时响起,平静淡然,不含情绪:“我喜看杂书,曾在某本书上见过这样的图画,就此记了下来,上次是我第一次的验证,侥幸未错。
由此我猜测,只怕事实真就如此。”
裴恕扭脸看向窗外,好一会儿后,方鼓了些勇气,转首去看陈滢。
这一眼看去,他心里那一丝丝的尴尬,顿时就没了。
陈滢根本就没去看他,此刻正拢着小半截衣袖收拾纸笔呢。
先将那瓜棱肚水丞里的水倒入一方青东磁小口瓮里,又在那四卷荷叶洗中将笔洗净,水依旧倒入小瓮,最后则将墨锭与砚台收进砚匣,笔则置于笔筒内,方才捧着这一应用物,回身至小几前,如前放置,不错分半。
裴恕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的动作,不知何故,心底里的那点不自在,莫名地就消去了不少,甚至还觉得自己有点儿大惊小怪。
人家一个姑娘家都没当回事,他反倒表现得如此上不得台盘,似乎还有点丢人。
咳嗽了一声,裴恕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顺手将窗户又推开了些。
盛夏的风拂过窗棂,柳梢间传来阵阵蝉鸣,听在耳中不觉焦烦,唯余悠然和自在。
残存于裴恕心底的最后一丝尴尬,便在这悠闲的蝉鸣声里,尽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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