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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声响,像极了B城的大区经理爱疯总敲击会议室玻璃桌的节奏。
阿番蹲在漏水的屋檐下,用粉笔在黑板上描粗"
包吃住"
三个字,石灰碎末落在翻毛皮鞋裂口处,和昨夜泡面汤渍混成灰白的痂。
阿番的轮廓像被山风打磨过的粗陶罐,比起四十二岁细皮嫩肉的爱疯总,三十五岁的年纪却带着三十八岁的风霜。
常年曝晒在招工棚下烈日下的皮肤泛着熟铁般的暗红,后颈处堆叠的晒伤蜕皮像层层叠压的劳务合同。
阿番总爱把廉价衬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前臂筋肉虬结,却带着几道帮工人们扛行李时留下的浅白划痕。
他笑起来右脸先皱,左颊那道山洪留下的月牙疤却纹丝不动,如同被时代撕裂的旧地图上顽固的坐标点。
露出被晒成古铜色的头皮,发梢总沾着粉笔灰,远看像落了一肩头prematuregray。
变胖后的腰身把皮带扣挤到第三个孔眼,人造革腰带边缘翻起毛边,却固执地系着女友送的鳄鱼牌皮带——金属扣在阳光下会露出镀层下的灰白底色。
最扎眼的是那双眼睛,常年熬夜对接招工信息让眼白泛着混浊,可瞳仁在黑眼圈里亮得吓人,像暴雨夜便利店永远不灭的霓虹灯箱。
当他弓着背在黑板上写字时,后腰处总会露出一截洗褪色的工装裤商标,
蓝底白字印着“MadeinSuqian”
,随着粉笔起落时隐时现,像苏北丘陵间倔强生长的野芦苇。
这是他在义庄镇子支起的第三块黑板。
镇子劳务公司墙根下,前两块黑板残骸还嵌在泥地里——第一块被城管收走时,王大姐抱着黑板哭喊"
这是俺儿去电子厂的路费"
;第二块让台风吹到镇菜市场围墙上,砸碎了保安办公室的玻璃。
"
阿番经理,这月指标..."
阿玄的语音消息在廉价蓝牙耳机里断断续续,背景音是办公室咖啡机研磨豆子的嗡鸣。
阿番把手机塞回工装裤口袋,摸到两颗昨夜当晚餐的盐水花生。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带进裹着鱼腥味的风雨。
穿胶鞋的汉子们挤在十平米门店里,水渍在水泥地上画出歪扭的等高线。
阿番抓起登记表,表格抬头还印着中介公司总部深蓝色的logo,和墙角的蜘蛛网相映成趣。
中介公司的老总信奉蓝色是水,静水深流,财源滚滚。
"
箱包厂要三十个女工,流水线计件。
"
他踮脚把信息写在黑板顶端,粉笔折断的脆响淹没在七嘴八舌的询问里。
穿红毛衣的姑娘怯生生举手:"
我能带五个月娃上工不?"
话音未落,后边传来嗤笑:"
带着拖油瓶还想挣钱?"
阿番用板擦敲了敲黑板裂缝:"
厂里新盖了母婴室。
"
说完自己先愣住,想起上周巡厂时看到的场景——所谓母婴室不过是仓库角落挂了块蓝布,地上扔着几个脏兮兮的哺乳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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