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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他便往门外冲去,哪怕再紧急的军国要事,也淡定自若从无失态的宰相,差点被绊倒到门槛上,还好仆人手快把他扶住,似乎也为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人……人早就走了。”
“他还说了什么?”
张九龄抓住仆人的手臂。
“说让你到慈恩寺去。”
二
古寺钟声悠扬,弹奏着夕阳。
张九龄匆匆来到一间禅房前,想要敲门,却迟疑了一下。
他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在门口站了许久,任由露水渐湿了肩头,终于,手轻轻落在了门扉上。
“咚,咚。”
门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寂静的禅房内,只有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蒲团与佛经,以及一盏灯。
张九龄怔怔地抬步走入,这只是一小步,他却仿佛走过了许多年悠长的时光。
这些年身在庙堂无奈与疲惫,那些年生命里的遗憾与错过、苦涩与伤痛……全都一一划过眼前,落在脚下,凿在心口。
原来,这许多年来,他心里始终只有一个人、一盏灯。
他知道,自己从未走出过最初那桃源。
灯下的佛经中夹着一页泛黄的纸张,那是一张薄薄的信笺,看得出岁月的痕迹。
纸上的墨迹已经干涸得有点淡了,清秀的行书有一点点潦草,看得出写字时她心里的焦急,还有一处墨迹晕开来了,似乎是……有泪水滴落在上面。
蜡烛无声地燃烧,仿佛也在焚烧人的心魂。
张九龄越往下读那封信,脸色越惊愕苍白。
终于,他读到了最后一行字,信笺无声飘到了地上。
张九龄脸色惨白踉跄后退,他突然明白了,当年他错过了一件事。
一件不可饶恕的事。
禅房花木缭乱,终于,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张九龄蓦然回过头。
女子走在月下,像是一段悠然轻叹的时光,被剪成朦胧的影子,隔了纱,依稀可见红颜少年的模样。
脚步声那样轻,需得侧耳细细倾听,仿佛风行于水上,仿佛最初心动的那一眼对望。
张九龄整个人微微颤栗,眸子里涌出滚烫的泪光。
这一生,他负了她两次。
第一次,在最好的时光里,他辜负了她的爱情。
第二次,在最冷的风雨中,他辜负了她的信任。
心有所属,身负所托,万死莫赎。
“丞相,”
霍国公主朝他淡然行礼,神色宁静如水。
倾国的红颜,年华虽已流逝,美貌仍未消减。
她的眉间淡如落花,轻轻缀着露水般易逝的,彼此最好的年华。
“……”
张九龄尽力平复起伏的胸口,开口时才发现声音嘶哑,那是血锈的味道,“对不起。”
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随即,便是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咳嗽席卷而至,仿佛在情感的风暴中,他整个人都被冲击成一叶无助的小舟,随波逐流;他整颗心与灵魂都被无情地投掷于地,支离破碎。
无法开口,无法诉说,无法请求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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