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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公请赐教。”
周惠在座位上拱了拱手。
“如此我就直言了,”
杨昱一捋颌下长须,“允宣既出自义兴周氏,当知令祖晋平西将军周孝侯之故典吧?”
“先祖令名,在下自幼倾慕,其故典当然记得。”
周惠回答说。
“可知令祖何以谥为‘孝’否?”
杨昱紧接着问道。
是在问周处的议谥文么?周惠心里隐约明白了杨昱的意思。
那段议谥文,由晋元帝的太常卿会稽贺遁所拟,周处第四子周硕将其写在《风土记》的序文之中,周惠作为子孙,自然免不了要背得滚瓜烂熟。
如今杨昱既然问起,他也就很熟练的背了出来:“履德清方,才量高出;历守四郡,安人立政;入司百僚,贞节不挠;在戎致身,见危授命:此皆忠贤之茂实,烈士之远节。
按谥法执德不回曰孝。”
“履德清方,贞节不挠;在戎致身,见危授命……真是说得好啊令祖子隐公不愧是先朝之名臣,”
杨昱击节赞叹,“如此说来,令尊在荆州奋勇抵御桓叔兴之乱,直至为国捐躯,可谓是上承先祖‘在戎致身,见危授命’之遗德,不辱先人之令名。”
听杨昱说起先父事迹,周惠连忙依礼起身,拱手回答杨昱道:“是。
先父旧日之义,在下亦铭记在心。”
“我想允宣也该记得,”
杨昱点了点头,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严厉,“既然如此,允宣为什么不能循义而行?当日在巩县为南军所执,为何不能贞节不挠,反而改节侍奉?允宣父祖皆为我大魏之府户军将士,如今自己却为南人效命,既废君臣之义,复逆父子之伦,可乎?”
果然是这件事呢……周惠在心里叹了口气。
的确,按照这个时代的观念,他乃是地地道道的魏人,除非家门为魏朝所弃,否则就应该为魏朝守节尽忠。
然而在周惠看来,如今的魏朝和梁朝,一个开隋唐盛世,一个继汉晋遗风,都可以说是承扬华夏一脉的邦国。
既然如此,那么他在哪一边都无所谓背叛,只要不投尔朱荣一党、不投北部柔然就行。
其余的考虑,就是看哪一边能够重用他,能够给他和他的家族带来更好的前程。
以他目前的家世,如果没有绝大机遇,很难在魏朝得到重用,只能和自己的家族一道,在随后的数十年战乱中颠沛流离。
在这种情况下,谈论忠于朝廷实在太过奢侈,也毫无必要,例如在当前的荆州、徐州战乱区域,两国之间掠夺民众、或者民众避难他逃的事情,不是每天都在发生么?
换而言之,谈守节也是要有资格的,正如卖国同样要有资格一样。
一般的升斗小民,省吃俭用的买辆邻国的小车,不过是为了实惠而已,实在上升不到卖国的高度;真要卖国,也该是那些庙堂之臣才能做到的事情。
当然了,这些杨昱是想不到的。
作为魏朝名门世家,即便他们自己不想要什么官职,官职也自然会主动来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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