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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的青砖地沁着阴冷的水汽。
林秋实跪在祖宗牌位前,膝盖被碎瓷片硌出血痕。
族长的龙头拐杖“咚”
地杵在他耳边,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
“立契书,绝科举?”
族长捻着白须冷笑,“你当童生试是孩童过家家?你爹考了二十年......”
“再加一条!”
林秋实突然抬头,九岁孩童的嗓音清亮得刺耳,“若我食言,便叫雷劈了村口那棵歪脖子槐树!”
祠堂倏然一静。
窗缝里偷看的王婆子“噗嗤”
笑出声:“那槐树三十年前就被雷劈过了!”
见族长瞪来,她慌忙捂住嘴,髻上的镀银簪子晃得叮当响。
采薇蜷缩在祠堂偏院的柴房里,腕上麻绳系着个油腻腻的油纸包昨夜陈三塞给她的饴糖,此刻倒成了凶器铁证。
“小丧门星,吃顿好的吧!”
王婆子踢开门,端着碗混了沙砾的粟米粥,“明儿县丞家派人来验尸,你这细皮嫩肉的......”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砸进个泥团,正糊在王婆子新浆洗的襦裙上。
采薇趁乱咬开油纸包,饴糖黏住的纸角露出“癸未”
朱印竟是江宁府官制文书的残页!
“要死啊!”
王婆子提着裙子蹦出门,却见林秋实抱着一摞《论语》施施然走过:“婆婆,圣人云‘见贤思齐’,您这跳脚的模样倒像书院后山的猴......”
夜雨滂沱时,林秋实摸进了柴房。
采薇正用断簪在墙上刻字,见他来了,慌忙用稻草遮住“癸未”
二字:“秋哥,陈三叔那日说,二十年前你爹......”
“签了。”
林秋实掏出沾血的契书,“我此生不考功名,换你活命。”
采薇突然抓起断簪抵住咽喉,月光映得她眼瞳泛金:“你若毁约,我便去阎王殿告状!
让你下辈子投胎成王婆子家的芦花鸡天天下双黄蛋累死!”
林秋实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忽然瞥见她腕间淤青,笑意凝在嘴角:“他们用刑了?”
五更天,祠堂烛火通明。
林父捧着契书老泪纵横,族长却盯着采薇冷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把这丫头送去......”
“且慢!”
林秋实突然举起半块玉佩,“今晨我在青石板下拾得此物,背面刻着‘御赐江宁转运使’不知县丞大人若晓得村里藏着贡品失窃案的赃物......”
族长手一抖,茶盏“哐当”
坠地。
二十年前那场科举舞弊案,牵连的正是江宁府!
采薇是裹着林秋实的旧袄逃出村的。
山道上,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神秘兮兮道:“陈三叔那日还说,西坡桑树下埋着......”
“汪!”
里正家的獒犬破雾而来,林秋实拽着采薇滚进灌木丛。
犬吠声中,采薇的发髻勾住他衣带,两人摔作一团时,她袖中突然滑出块黢黑的物件竟是半块发霉的状元糕!
“本想给你讨个彩头......”
采薇讪讪抹去糕饼上的蛛网,“前日去土地庙供桌下摸的。”
林秋实望着糕饼上蛀虫啃出的“癸”
字,忽然笑出泪来。
山风卷着他们的笑声,惊落了满坡桑叶。
断崖边的晨雾泛着血光。
追兵将至时,采薇突然掏出根烤得焦黑的野薯:“吃吧,昨儿在祠堂灶灰里煨的。”
见林秋实迟疑,她掰开野薯得意道:“王婆子藏了三个,我顺走时还往她枕头下塞了把苍耳子!”
林秋实咬了口野薯,烫得直哈气:“你这手艺......咳咳......比书院张夫子的戒尺还呛人!”
追兵的火把已映红崖壁,采薇突然解下红绳系在他腕间:“秋哥,听说忘川河畔有种花,专开在撒谎之人的坟头......”
她纵身跃下的瞬间,林秋实恍惚看见她腰间闪过一抹银光分明是王婆子那支镀银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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