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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着炮声,看见空中的火花与黑暗,他想立刻到家。
可是他不敢放开了腿,别扭!
更使他不痛快的是由西城起,他就觉得后面有辆自行车儿跟着他。
到了西长安街,街上清静了些,更觉出后面的追随——车辆轧着薄雪,虽然声音不大,可是觉得出来。
祥子,和别的车夫一样,最讨厌自行车。
汽车可恶,但是它的声响大,老远的便可躲开。
自行车是见缝子就钻,而且东摇西摆,看着就眼晕。
外带着还是别出错儿,出了错儿总是洋车夫不对,巡警们心中的算盘是无论如何洋车夫总比骑车的好对付,所以先派洋车夫的不是。
好几次,祥子很想抽冷子闸住车,摔后头这小子一跤。
但是他不敢,拉车的得到处忍气。
每当要跺一跺鞋底儿的时候,他得喊声:“闸住!”
到了南海前门,街道是那么宽,那辆脚踏车还紧紧的跟在后面。
祥子更上了火,他故意的把车停住了,掸了掸肩上的雪。
他立住,那辆自行车从车旁蹭了过去。
车上的人还回头看了看。
祥子故意的磨烦,等自行车走出老远才抄起车把来,骂了句:“讨厌!”
曹先生的“人道主义”
使他不肯安那御风的棉车棚子,就是那帆布车棚也非到赶上大雨不准支上,为是教车夫省点力气。
这点小雪,他以为没有支起车棚的必要,况且他还贪图着看看夜间的雪景呢。
他也注意到这辆自行车,等祥子骂完,他低声的说:“要是他老跟着,到家门口别停住,上黄化门左先生那里去;别慌!”
祥子有点慌。
他只知道骑自行车的讨厌,还不晓得其中还有可怕的——既然曹先生都不敢家去,这个家伙一定来历不小!
他跑了几十步,便追上了那个人;故意的等着他与曹先生呢。
自行车把祥子让过去,祥子看了车上的人一眼。
一眼便看明白了,侦缉队上的。
他常在茶馆里碰到队里的人,虽然没说过话儿,可是晓得他们的神气与打扮。
这个的打扮,他看着眼熟:青大袄,呢帽,帽子戴得很低。
到了南长街口上,祥子乘着拐弯儿的机会,向后溜了一眼,那个人还跟着呢。
他几乎忘了地上的雪,脚底下加了劲。
直长而白亮的路,只有些冷冷的灯光,背后追着个侦探!
祥子没有过这种经验,他冒了汗。
到了公园后门,他回了回头,还跟着呢!
到了家门口,他不敢站住,又有点舍不得走;曹先生一声也不响,他只好继续往北跑。
一气跑到北口,自行车还跟着呢!
他进了小胡同,还跟着!
出了胡同,还跟着!
上黄化门去,本不应当进小胡同,直到他走到胡同的北口才明白过来,他承认自己是有点迷头,也就更生气。
跑到景山背后,自行车往北向后门去了。
祥子擦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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