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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正午,日色正好,淡淡的一层橘黄从云底钻出,投射大地。
庭院里的腊梅悉数绽放,饱满的花瓣缀在枝头,令人见之愉悦。
石桌上搁着四菜一汤,俱是滋补之物。
棠辞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起筷扒饭,头垂得很低,几乎埋进碗里,也不知夹菜,柔珂给她夹什么就吃什么。
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视线渐渐定格在左手边的一盅筒骨汤上。
骨汤熬得浓稠,装碗时拂去了表层的浮油,热气渐渐消散,乳白色的骨汤上倒映着她的脸颊。
轻风一吹,水面微皱,左颊上的疤痕蓦地化作蜿蜒游动的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蛇,丑陋又可怖。
指间松动,竹筷从中掉落,掉在脚边,她想弯腰去捡,柔珂快她一步,捡了竹筷,起身欲去灶房拿双干净的。
棠辞猛地将她拽住,扯了扯她的衣角,沙哑道:“不必,我饱了。”
柔珂瞟了一眼桌上的瓷碗,饭粒仍堆作小山,鱼肉还好端端地搁在面上。
“那喝碗汤。”
柔珂坐下来,从旁拿了只汤碗,舀了半满,递到她眼前。
棠辞闭上眼睛,端了汤碗,不自觉地皱着眉头咕咚咕咚地喝进了肚子里。
用完午膳后,柔珂将碗筷收入灶房。
庭院不大,棠辞一个人坐在轮椅上,被伤痛百般折磨后的背影愈加瘦削,两三片腊梅花瓣飘落在她的肩头。
她一动不动地停在那处,竟还不如落花浪迹天涯来得自在,看得人鼻间一阵酸涩。
柔珂站在檐下,棠辞寂寥孤寂的身影烙在她的心头,滚烫而刺痛。
放轻步子走了过去,见她在盯着青石板上用石子儿划出的几条白痕看,蹲身下来仰头看她,微笑道:“偷懒了几日,今日倒老实了?”
每日以石桌为始,棠辞或是手撑木棍或是由柔珂搀扶着,举步维艰地向前迈步,太阳落山时在她力所能及的地方划上一条白痕以作标识。
如今,眼前的几条白痕差距甚微,满地铺满了无望。
棠辞从最远的那条白痕处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微挪了挪右腿,乏力感至下而上地涌来,往日两三个跨步可到的地方不意竟成了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心里战场的号角还未吹响,她已打了退堂鼓。
别过脸去刻意不与柔珂对视,只向她低声道:“我想回房休息了。”
前几日,柔珂都是依言答应,将她推回厢房,又把她抱到床榻上,她以为这次也当如此,岂料柔珂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她,面上神色稍冷:“嗯,你回罢。”
柔珂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帮她的意思。
棠辞搭在轮椅上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下,低着头,不发一言地默默用手转动车轮向前滚行。
为便于她平日习练走路,庭院中的杂物已收拾一空,青石板上齐整平稳,她一路畅行,直至三层矮矮的台阶立在她的脚下,似一座难以攀爬不可逾越的大山横在眼前。
喉间微动了动,身后依旧沉默以对,棠辞狠狠地闭上双眼,双肩不住颤抖,挣扎了许久,待睁开眼时,使尽全身力气迈开左脚,只一小步,额上布满一层细细密密的虚汗。
缓了缓心神,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慢慢站起身,没有木棍辅助没有柔珂搀扶,此刻的支撑点在右脚,才站起身的刹那,右腿一阵针扎似的刺痛突突跳动,咬紧了下唇极力无视这股足以令她忆起受刑时剧痛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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