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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希贵郑重对周玄说:“少班主好眼力,不过我那点忧愁,都是点家事,不劳神絮叨它……屋里请。”
三人进了里屋。
屋里头摆设精致,红木的八仙桌上摆着白梅瓶,瓶子器型典雅,线条流畅,都让人看着就舒服,屋内其余摆件皆是如此,足见冯希贵是个心思细腻之人。
冯希贵爱抽烟,大师兄登门与这位“牙绝”
联络感情,虽然不会抽,也赔着吸。
两人聊起了天,主要聊的无非是最近经济形势不好,需要互相帮衬的场面话。
周玄听得很无聊,眼睛不自主的往门外撇,瞧瞧院子里的树,多看看绿色,放松放松眼睛也挺好。
才瞧了几眼,忽然,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踉踉跄跄的跑了进来,急匆匆的去牵冯希贵的手。
“爹,姐姐回来了……你快去接她……她回来了。”
“罗儿乖,爹跟客人聊事情在呢,你去院子里玩,有新买的蝈蝈,叫起来可好听了……”
“不嘛,姐姐回来了,你去接她……你去接她?”
“一边玩去!”
冯希贵似乎有股憋不住的火,有客人在场,也压不住自己的风度,起身就冲院子里咆哮:“芸妈、芸妈……把罗儿抱走,我这儿聊事情呢。”
一个穿着短衫的老妇人,着急忙慌的往屋里小跑,边跑边数落:“哎哟,我的罗少爷哦,我就洗个菜的功夫,你就跑进来打扰老爷……”
芸妈不由分说,把小男孩强行抱进怀里,往屋外走,小孩奋力挣扎后,对着芸妈的小臂啃哧就是一口。
“哎哟。”
芸妈本来岁数就大,气力不够,抱着个乱动的娃已经极吃力了,又被狠狠咬上一口,手哪里还抱得住。
小男孩挣脱了出来,跑到冯希贵跟前,拽紧了父亲的裤子,嚎啕大哭:“哇……哇……接姐姐……去接姐姐……哇……”
娃娃使了吃奶的劲发出来的哭声,没脾气的人听了就得有脾气。
何况冯希贵正在火头上,他恶狠狠的揪住小男孩的耳朵,骂道:“你每天都念叨姐姐!
都跟你讲过很多次了,你姐姐回不来了,听清楚了没,回不来了!”
小男孩痛得龇牙咧嘴,但双手却没有去护耳朵,他凭着一股执拗的劲,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双绣花鞋,递给冯希贵看:“你看……这是姐姐的鞋,她就在外院里,不敢进来,让你去接!”
“接你娘个捶子!”
冯希贵望了望小男孩空空如也的双手,终于忍不住了,劈脸一耳光,将小儿子扇倒在地。
小儿子能看见父亲却看不见的绣花鞋,也被摔得滚落到了地上。
凝望着小儿子脸上清晰通红的指印,冯希贵反手给了自己重重一耳光,表情沮丧,蹲地上,极其自责。
他足足叹了一分钟的长气后,才将小儿子搂进了怀里,语气中悲意浓得能流出泪来,说,
“罗娃娃,当爹的也心疼姐姐,你娘更心疼,这半年来,疯了一样去找她,先把平水府找了个遍,再去了广原府,现在又去了明江府,只要哪哪儿听到关于你姐姐的消息,坐上火车就去了……
……可你姐姐回不来了,姐姐或许是……死了。”
讲到“死”
字的时候,冯希贵的牙齿都在打着颤,这半年,他托人找了算卦先生算了好几次,每次推演的卦象都是大凶,十死无生的大凶之卦!
“他姐姐确实回来了……”
周玄蹲在绣花鞋边上。
那双绣花鞋,黑色的底,黑色的边,粉粉的颜色,绣了朵牡丹花,
啪嗒,
一滴血,
没来由的滴落在牡丹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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