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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辞迷迷糊糊地醒来,只以为刘氏留下来的婢女还侍奉在旁,嗓子干涩难受得紧不便说话,便伸手讨要水喝。
耐心候了半晌,待扭头一看,却惊得愣住了。
影影幢幢的烛光中,正有一个自己近来暗自记挂却不敢提及的窈窕倩影倚着床栏浅眠。
深秋之夜更深露重,这样睡着,怕是要感染风寒的。
棠辞只一心一意地要寻被褥给柔珂盖上,却忘了自己身上的伤,才稍稍动弹了身子,臀腿上的伤撕心裂肺的疼,不由自主便“啊——”
的一声叫唤出来了。
屋里静谧得可闻银针落地,遑论棠辞这一声叫唤,柔珂猛地惊醒,忙欺身过来探望:“阿玥你醒了?可是伤口又疼了?”
数日不见,柔珂的眼神依旧温柔得几乎能淌出水来,此时此刻更只浅浅映着自己的影子,棠辞许是额头发烫神志不清,直将柔珂盯得两颊发烫了才低下头去,闷闷道:“郡主为何来此?臣那日还说得不够清楚么?”
还能嘴硬,还有力气嘴硬,便是伤口疼也令你好好疼着!
柔珂置若罔闻,起身捧过桌上的药盏,试了试温热,坐在床沿,声音硬冷:“棠大人那日说得很清楚,柔珂听在耳里也记在心上了。”
“……那你还在此作甚?”
棠辞心里一如既往打定了主意要将柔珂狠狠推走,重又安安稳稳地趴回软榻上,眼皮抬也没抬,很是做出了一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柔珂舀了勺黑黢黢的药汁,凑至棠辞嘴边,奈何她却紧闭着嘴不肯喝下,于是又道:“棠大人说我不守妇道水性杨花,我若平白无故被安了罪名岂不无辜?今夜索性与棠大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坐实了红颜祸水勾魂摄魄的名头,遂了棠大人的心愿才好。”
这些不堪的字眼自己说出来是一回事,可轮到柔珂若无其事地复述一遍,棠辞的心里不由难受压抑得紧,想都没想张口便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唔——”
余下的话皆被柔珂适时塞进嘴里的苦涩汤药堵了回去,棠辞一口气没缓上来,呛得猛咳了一通。
为她抚顺脊背,又为她擦拭嘴角的药痕,柔珂手里握着药盏仍旧冷着张脸:“棠大人这么大的人了,莫非喝药还得哄的?”
药汁很苦,毫无准备地被灌了一勺,棠辞精致的眉眼都扭曲在了一块儿,还待张嘴争辩瞥眼便见柔珂又眼疾手快地伸过来一勺,忙将脸别过一边去。
柔珂哂笑一声:“哟,巧得很,我那永嘉妹妹,也和棠大人一般怕药得很,眼下却不止模样相像了怎能不令我生疑呢——”
话音未落,手里的药盏便被棠辞夺了去,一饮而尽。
将药盏放回柔珂掌心,好容易忍下翻涌上滚的恶心作呕,棠辞苦着张脸向柔珂道:“药也喝下了,郡主可能回去了?”
喝药以后愁眉苦脸的模样与幼时当真别无二致,柔珂浅浅一笑,放下药盏,又自铜盆里扭了匹手巾,轻轻拍开棠辞想要推辞的手,为她擦拭满额的冷汗:“回去?回去作甚?我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正该和棠大人这般见色起性的登徒浪子巫山*才是。”
不是多么露骨放浪的话,柔珂却已然面带绯色,暗自后悔自己一时口无遮拦。
而反之,棠辞闻言想起那日在鲁王府晚宴上自己佯醉后令人不齿的行径竟被柔珂瞧了去,还牢牢地记到了现在,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羞赧,只恨不得就地挖条缝隙跳进去!
“臣……臣并不精通房事,且现下身上有伤,恐扫了郡主的兴致……”
面红气喘连羞带恼地直言拒绝,棠辞不知柔珂何时心志坚毅至斯,若再耗下去她可真是无言以对了,可此刻半个残废人趴在床上,也不能像中秋宴那夜拔腿就跑,真是……愁死人了……
柔珂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哦——不精通房事是么?也不知当年赐婚的诏书才下,是谁生拉硬拽地将我拐至猫儿房看母猫公猫……”
很是为难地咬咬唇,半晌才憋出自认为恰当的词,然而声音已细若蚊蝇,“嬉闹。”
往事于只言片语间鲜活起来,历历在目。
棠辞和柔珂俱都红了脸颊,统统垂头不语。
绞着手指沉吟了少顷,棠辞心里很憋屈,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翻案,于是踟蹰道:“我……我早与你解释过的,你怎地不听?那时是虎头与霜雪生了一窝猫崽子,我听猫儿房的内侍说了,自己却不敢去看,便将你拉去了,岂知……岂知那地方还有……还有那种用处……”
为绵延子嗣,教导皇子皇孙闺房之事,皇宫大内设有猫儿房,既豢养讨人喜欢的御猫,又可使皇室宗亲感触生机,不至于婚嫁后仍不懂人事。
那日说来也巧,公猫虎头与母猫霜雪产了一窝软绵绵的猫崽子,永嘉曾听闻才产子的母猫最是凶狠多疑轻易不肯让人接近,于是硬拉着柔珂同去。
岂知康乐帝赐婚的诏书才下,几个内侍远远望见未来的太子妃柔珂郡主款款而来,早将与她牵着手个子矮矮小小的永嘉公主给忘在了眼角,只以为是婚前训导,忙不迭地引着她二人到了内里一间暗房,还极为懂事的关上了房门。
四面墙壁皆描画着男男女女苟且合欢的场景,细致到了眼角眉梢透出来的酣畅与舒爽。
永嘉伫立原地张大了嘴巴一幅幅地看下去,又看向身旁红透了脸的柔珂,童声童语地纳闷道:“阿涴,这些是什么?他们为什么不穿衣服,胳膊与腿都缠在一块儿,是在打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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