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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当年那些事儿除住持并掌院外,知情者极有限,这些尼姑也不知打哪儿听来的,在那里胡说乱道的,并不足虑。
可是,再一转念,陆朝香却又沉下了脸。
流言这东西,一旦传开了,却也不好。
“这事儿我可真是闻所未闻。”
她口中说道,笑得很是随意,又有几分好奇:“说起来,这圆静到底是跟谁乱嚼舌根儿呢?”
慧能哪里听得出这话的意味,她此时的注意力皆在脚下,生恐泥水弄脏鞋袜,随口答道:“就圆静师叔并慧通、慧寂、慧空师姐她们几个闲聊,因我去了,她们就再不肯说了。”
陆朝香“哦”
了一声,暗暗记下这几个名字,不再说话。
山下便是屋舍,因是住持并掌院、管事等人的住处,修建得颇为整齐,还砌了高高的围墙,一院一院地隔开,地上铺着大块青砖,黄墙灰瓦,却也雅洁。
二人自墙外石路上绕出去,再往下走一段山路,便又现出大片的房舍。
这里便是普通女尼的住处了,一水儿的泥坯大屋,一间挨着一间。
那些罚进皇觉寺静修的宫人,无分贵贱,一律都住在此处。
就算是郭婉,彼时初初入寺,亦住在这四人一间的屋子里,吃的是粗茶淡饭,每日还要挑水打柴,活计很是不少。
自然,待韩家的银子进了寺,她便再没吃过这苦,直是羡煞旁人。
因正值早课时分,众尼皆在前头大殿诵经,此际四下空落,并不见人迹,唯秋雨萧萧、西声飒飒,扫得极干净的泥地上,连片残叶都不见。
转出这片屋舍,便有一条夹道直通山下角门,陆朝香早就盘算好了,便在角门那里看上一眼,亲见着慧能将东西送到了,再行回转。
心头这般作想,她便往前看了看,可谁想方一抬头,前头拐角处便忽地转出一个灰衣妇人。
那妇人身形高瘦、皮肤黝黑,生得其貌不扬,行动间却极敏捷,展眼便与二人走了个对脸。
陆朝香心头凛了凛,面上却擎出老大一个笑来,当先笑语:“哟,这不是杨婶儿么?您这是打哪儿来呀?”
言辞间竟是客气到了十二分,面上的笑几乎是讨好的。
这杨婶儿便是韩家荐来的那个厨娘,管着小院儿的一应吃食,慧能也自识得,忙停下问好。
杨婶儿亦自停步,黑漆漆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只回了个礼,复又低而简短地道:“大厨房。”
“哦,原来您是去大厨房看菜去了。”
陆朝香殷勤地道,轻轻巧巧便补齐了对方的全话。
杨婶儿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说辞,不再言声,只往旁让了让,意思是让她们先过去。
陆朝香对这杨婶儿却似颇忌惮,见状并不敢先行,反拉着慧能避去道旁,满脸陪笑地道:“还是您先走吧。”
杨婶儿倒也没客气,略一颔首,便自二人身旁掠过,很快行得远了。
陆朝香在她身后瞧着,眼见得她三转两转,没入大片建筑之中,暗自舒了口气。
这位杨婶儿,她可是一点儿不敢开罪的。
毕竟,她曾经亲眼瞧见过,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妇人,是如何一刀一个、连眼都不带眨一下地,便将那些闯进来的黑衣人,杀了个精光。
只要一想起那满院子的鲜血、残肢与人头,陆朝香就觉得后心发寒,嗓子眼儿发苦,恨不能再狠狠吐上几回才罢。
是的,皇觉寺,确实遭过“贼”
。
且还不止一拨。
细算来,从十年前郭婉入寺,至六年前萧太后薨逝,整整四年光阴里,皇觉寺后的山小院儿,至少被“贼”
光顾过五次。
而每一次,都是由这位杨婶儿出手,将这些“贼”
们送上往生路。
却不知,后山悬崖下的那几十具尸身,这十年来,是不是还能剩下两根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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