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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岚现在也瞧不明白宁氏到底想做什么,方才还百般刁难,现在就又开始示好了,不过那镯子已经被她戴到自己手腕上,重岚倒也大方受了,瞧了眼站在一边的清歌,微微笑道:“明明是我上门叨扰,怎好再收您的礼,让您破费可就不好了。”
清歌见机极快,拿出来只檀木的盒子递给她,重岚接在手里,打开递给她:“长者赐不可辞,但我也不能平白收您东西,这个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宁氏低头一瞧,见是套成色极好的金玉头面,不光做工精致,就连款式都是金陵城里最时兴的,晏府这些年早已经败落,她这个当家夫人手头也不算太宽裕,她身上的衣裳首饰还是去年的款式。
她见一个商人家送的东西都胜过自己几等,而且在她送礼之后拿出来,总有几分打脸的意思,她心里堵得慌,偏重岚说的客气,她也不好发作,只是敷衍地扯了扯嘴角:“你有心了。”
这么一来一往也不欠她什么,重岚随口客气道:“不是什么好物事,夫人莫要嫌弃才是。”
宁氏心里还是有些不甘,便命人奉茶上来,不动声色地用碗盖压着茶叶沫子:“我那侄子素来不大跟人往来,难得见人上门来,更何况你还是个姑娘家,我这个当伯娘的难免多问几句,还望你不要嫌我多嘴才是。”
重岚正要答话,门外有道清悦的声音传了进来:“伯娘要是不想别人嫌弃多嘴,那就不该说这么多话。”
晏和撩起曳撒走了进来,腰间还配着长剑,似乎刚刚练武回来,他瞥了眼宁氏:“我请什么人来府上,想来是不干伯娘的事儿的。”
宁氏听他这般说法,气得几欲把茶盏捏碎,沉着脸道:“家里头来了外人,我这个当家夫人问一句都不行吗?”
晏和对着重岚打了个眼风过去,她立即起身走过去,他缓缓道:“既然伯娘问完了,那人我就带走了。”
说着也不管宁氏脸色如何,带着重岚就往外走。
宁氏恨恨地道:“这下贱秧子果然是发达了,忘记当初他生母...”
她说到一半,身后一位穿着绣红袄子的媳妇子用力扯了下她的袖子,低声道:“夫人,慎言,您忘了府里的忌讳了吗?”
宁氏愤愤住嘴,那媳妇子低声道:“别的咱且不说,这重姑娘倒是个会做人的,除了您那份,给咱们府里上上下下都备了厚礼,人家的礼数做足了,咱们若是再刁难询问,只怕就会有人传闲话,说咱们不懂得待客之道。”
宁氏不甘地拍了下案几,扶着那媳妇子的手回自己院子去了。
那边重岚手腕上还戴着宁氏给的翡翠镯子,她正觉得浑身不自在,便摘下了随手递给一边的清歌,抬眼去看走在身边的晏和,他气息匀称,只是面上还微微带了几分潮红,腰间挂着配件,看样子应当是练武才回来的。
两人此时并肩走着,偶尔肩膀相触让她觉着有些不自在,便放慢了步子,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几分,闷着头走路也不敢言语,只能听见他皂靴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一步跟着一步,走的优雅稳当。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侧身问道:“你怎么了?不会好好走路吗?”
重岚正琢磨着两人前日的对话,还不大清楚他的意思,明面上瞧着相谈甚欢,但细想又不是这么简单,她也说不上来两人如今是什么关系,只好按着经商习惯,待他尽量恭谦。
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叫,怔了下才道:“不敢跟您并肩而行,您先请着。”
晏和瞧不惯她呵腰缩肩的样子,探手把她的脑袋抬起来,哼了声:“我又不是给你带路的,为什么要走你前面?”
她是标准的瓜子脸,下巴尖尖,正好嵌在他虎口里。
重岚觉着这姿势有些别扭,不过只是片刻他就抽了手,转身带着她往园子里走,这时候春意盎然,晏家这园子里桃花梨花开了满园,一丛挨着一丛,远远地接着天边的云头,花枝时不时颤动几下,有鸟雀扑棱着翅膀从中飞了出来。
园子里的有条小径,迂迂回回地直通当中的一座亭子,亭子里又下人正在烧水准备烹茶,他来了之后轻轻摆手,当中那人也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他旋身在亭子里坐下,比了个请的手势,重岚在他对面坐了,一转眼看见一簇桃花从亭外伸了进来,寻了个话头笑赞道:“大人园子里的花开的极好。”
晏和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脸被一簇开的灼艳的桃花挡住,有些漫不经心:“这园子里的花是我娘特意栽进来的,本来大家都以为活不长,没想到大半到都活下来了,年年岁岁地这么自顾自这么开着,没人打理照样活的很好。”
重岚伸头瞧了瞧,果然那些花儿长的十分繁茂,却不像是精心修建过的,连那条小路都险些遮掩住。
她点头道:“这么样也挺好,我瞧着倒比精心修剪过的更耐看。”
这时候两人中间也横亘了花枝,一嘟噜的花开在上头,繁花迷离,显得他一双含情眼如飞雾流烟一般,她脑子邪光一闪,突然冒出一句歪诗来:“可怜周小童,微笑摘兰丛;鲜肤胜粉白,曼脸若桃红...”
她不自觉地念出来,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瞧他反应,被人称赞应当是很高兴的吧?
晏和的反应和她想象的有点出入,他慢慢拨开挡在面前的花枝,乜她一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重岚不知犯了什么忌讳,咳了声道:“不知什么时候听过这首诗,觉着还算合景就拿来用了。”
晏和转了转玉扳指,半笑不笑地道:“这诗是写给晋时娈童周小史的,你觉着我是该夸你学识渊博,还是该说你胡乱卖弄?”
重岚尴尬地举着袖子半挡着脸:“我读书少,大人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他定定地瞧着她,似乎在瞧什么很有意思的事儿:“比起这个,我倒是好奇你从哪里听来这种艳词的?重老板知道的还真不少。”
他玩味地瞧着她,没放过她的躲闪神情:“恩?”
重岚在家丑到底外扬不外扬之间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服了软:“我二哥这人毛病不少,他当初拉了几个娈童行首回家厮混,我当时去赶人的时候听人念的,听着还挺有风韵,现在想来真不是什么好话。”
她说完满脸尴尬,他扬了扬眉毛:“我还以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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